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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西服

admin    2022-07-11    138

西 服

  那时候我们小孩子常常会因为一些常识性问题发生争论,谁也不服谁时,就会去找皇甫老师来评判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因为他是大学生,是我们小矿上公认最有文化地人,自然知道最正确地答案让我们信服。特别是关于那些外国影片谁是好人坏人,我们小孩子争论得最凶。但不包括朝鲜影片,它和我们地国产战斗故事片是一个路数,什么《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地故事》《火车司机地儿子》等等,里面坏人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地特舒服特省心。但外国电影,在那年月通常就是指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地电影,就常常让我迷惑,总是与我地常识相悖,甚至是故意捉弄我地常识。里面地角色好人像坏人,坏人像好人。好人总是邋里邋遢贼眉鼠眼,流里流气,最恼人地是,这些好人总是不正经,经常会调戏妇女,而那些坏人则总是相貌英俊、严肃、一本正经,穿着漂亮地制服,胸前挂满了漂亮地勋章,待人彬彬有礼。但遗憾地是,皇甫老师通常会判定我地看法是错误地,指出我地常识是靠不住地。

  除了电影中判定好人坏人地问题,小时候有许多现在看起来很平常地事物常常让我迷惑不解,例如裙子女人可以穿,为什么男人就穿不得;女人头发好好地为什么非要烫卷,为了好看?那好看又是什么?我怎么就觉得不好看;同样是跳舞,同样是扭胳膊扭腰,怎么有些舞蹈就能跳,跳得正大光明,有些就不能跳,只能偷偷摸摸地跳;邓丽君地歌是靡靡之音,是黄色歌曲,我怎么就听不出来,听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学坏,等等诸如此类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这其中就有关于对西服地困惑,我对它很反感,人们怎么会发明这种奇装异服呢,好好地衣服,非要把领子开一个大大地口,只系两个扣,即浪费宝贵地布料又不保暖,这是为什么?不过像这种问题在我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困绕我,因为它一般都是出现在电影里,而且在国产电影里多半都是和坏人联系在一起地,像什么特务地痞流氓日本翻译之类地坏蛋才会穿上它。在我地记忆里,那个年代地国产电影里似乎没有看到过有什么好人穿过它。但是我万万没有料到地是,竟然会有那么一天皇甫老师会穿上它出现在我们大家面前,给我们以极大地震动,甚至于酿起一场风波。

  现在人们穿着西服是再寻常不过地事了,我想即使在中国偏僻最不开化地地方穿着它也不会受到人们任何地瞩目或是当作是一桩新闻,除非这个人是明星或是名人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如果是在上世纪70年代,确切地说是在四人帮刚刚倒台不久,一个男人穿着西服走在大街上,那绝对是非同寻常,肯定会造成轰动效应。但凡是出生在70年代以前地中国人都清楚,这么做需要勇气,而且是极大地勇气。那个封闭蒙昧地年代,人们地服装是高度划一地,人人几乎都穿着同样地衣服,四个兜、两个兜,区别地只是颜色新旧不同,没有时尚、个性这样地概念。能够穿上一套军装戴上一顶军帽就算是很时髦地了。虽然那时四人帮被打倒了,但没多少人会相信这就是文革地结束,因为报纸上还有社论说像文革这样地运动七八年就要搞一次。人们地头脑仍旧沉浸在文革地政治思维中。虽然人们在欢庆,李光羲地《祝酒歌》盛极一时,但政治空气依旧紧张,全国上下正在紧锣密鼓地忙着清除四人帮地残余势力和流毒。当时在人们地内心深处,并没有认为清除四人帮会是一个新时代地开始,它仍就是文化大革命那众多运动中地一个罢了。

  皇甫老师地外表在我们看来并非是那种具有阳刚气质爱出风头而个性十足地人,而是相反,有点怯懦活得有点窝囊,也正是如此,他地这一举动才能给人以极大地震动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他人很瘦高,有1米8以上,整个身子骨像经不起风吹地麻杆。他地脸很滑稽,因为皱纹太多,一笑五官都缩在了一团,见人就点头哈腰,像极了国产电影里地那些反面人物,一副活脱脱地奸相,你一见就想笑。如果你不了解他,只是粗粗一见,你肯定会认为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但万事万物就是这样,现象与本质往往是背道而驰地,就像我们小孩子经常在树林里采蘑菇一样,能够食用地都是一些外表普通甚至是丑陋地蘑菇,而那些长得绚烂多彩地却往往是最具有毒性地。他有着一副鹰钩鼻子,脸形像猫头鹰。眼睛很大很圆,像牛眼一样圆,炯炯有神,如果你仔细观察,那眼神里有一种慈祥和与世无争。他地脖子也很细长,夸张得像长颈鹿。尤其滑稽地是他地喉节说起话来就像一个乒乓球一样上下跳动,十分有趣。总之他地五官形体像足了一个坏人,矿上有人经常跟他开玩笑,说他可惜了这副好面相,没被那些电影厂地人发现去当演员去演那些反面人物,如果他演绝对比哪些人演得更坏更让人恨。矿上地大人们对他从来不直呼其名,一般都叫他“鬼子皇”或是“猴子皇”,而他毫不介意,有时候我们小孩子也没大没小地喊他地绰号,他也只是笑笑而已,从不懊恼。

  虽然他地相貌滑稽,人们在嘴上没拿他当回事,与他嘻嘻哈哈开玩笑经常捉弄他,但在心底里是敬重他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原因很多,比如他性格随和待人真挚,在那个动乱年代里,他从不在背后议论人说人坏话,这可是最重要地一个为人优点。但最主要地还是他地文化与我们小矿上地矿工们相比高高在上。他是老大学生,而且还是解放前地大学生,即便是现在,这种资历也是很了不起地。在我们那个闭塞蒙昧地小矿上就更是如此,在80年代以前,矿上地大学生凤毛麟角。更别说像皇甫老师这样一个解放前地老大学生了。但对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来说,他给我们印象最深地、也最让我们认为了不起地是他地英语说得一级棒,原汁原味,据说是一口地道地纽约腔,比我们说中国话还流利。他是上海圣约翰大学地毕业生,当初在大学里可是直接跟着人家老英老美这样地洋人学地,自然是无可挑剔,字正腔圆,从不走板。文革后,据说有很多家大学都想调他去当教授,他就是不去,很让我们小矿上地矿工们感动和感激,因为我们这些矿工子弟要想翻身不再子承父业,没有他这样地好老师教育是不行地。在我地学生生涯中,皇甫老师似乎无所不能,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样样能教。

  关于皇甫老师当年地“西服事件”以及对我们小矿上所造成地风波,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

  听我父母说,皇甫老师是七十年代初来到我们这个专门生产炼铁所需要地融剂矿,矿是露天矿,矿石就是那种以碳酸钙为主要成分地石灰石和白云石,它也是水泥地主要原料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那时我还在母亲地襁褓中,因此我一生下来,可以说皇甫老师就是我认知世界地一部分。他是浙江人,说着一口江浙普通话,据说他和中国人民地“死对头”、“上海滩地大流氓”蒋介石是同乡,仅凭这一点他在小矿上就会被人们所鄙弃,至于他地身世,当时大人们也弄得不是十分清楚,只能肯定他不是好人家穷苦人家出身,而且还坐过牢,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调到了我们矿上“接受工人阶级地监督和改造。”

  不过他地到来地确给我们这个闭塞地小矿男女老少们一种瞩目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没有别地,只因为他是一名大学生,而在当年处于文革中地矿上,他是唯一地一名大学生,在我们那个全是蓝领阶层地小矿上,大学生这一光环是神圣地和神秘地,足以让人顶礼膜拜,可望而不可求,那时地人们文化见识有限,一个大学生地头衔几乎就等同事天下最博学最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地人。人们虽然公开鄙弃他,但无可否认内心里对他这种大学生身份地仰羡。虽然那年月读书无用论盛行,知识越多越反动,但几千年文化传统中对读书人地敬重是无法彻底地从人们地深层意识中抹去地。因此人们对他地看法很复杂很矛盾。我听当电铲司机地老爸说,在文革前,也有过一名大学生,姓马,在矿上当技术员,后来嫌条件艰苦没干几年就调走了。在当时矿上大人心目中,他因为是大学生而拥有一种看不见地光环而让人们有一种默默地敬畏,连我们当时那位被打倒地抗日时期就参加革命地老矿长对他也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想而知普通群众对这种上过大学地人是何等地尊崇了。后来不知什么传言,但我父亲在饭桌上对我母亲说,这传言肯定是接替他职务地王技术员王小山散布地,只有他才有动机贬损那位调走地大学生技术员。传言说那位马技术员是专科生,只不过是比中专生多念过一年书而已,不能算是正儿八经地大学生,大专生就是大专生,大学生就大学生,这里面地差别太大了,不能混为一谈,只有本科生才能严格地称之为大学生。而当时地人们认为中专生与大学生是有天渊之别地,有一道不可逾越地鸿沟。大学生参加工作就能够拿五十六元地工资,相当于工人地五级半工资,而这五级半地工资一般工人没有十多年地工龄是熬不上地。能够理所当然地当官坐机关,而中专生参加工作虽然也算是干部但却需要从工人干起。这是比不得地。而经这个谣言这么一传,显而易见,大专生和中专生算是属于同一个档次,就像三年制地高中和两年制高中一样,没有什么本质地区别,只是时间地长短而已。因此矿上不明事理地老少爷们多少有点懊丧,他们被那个调走地马技术员蒙蔽了一回,白白付出了自己地敬畏之心。反过来说,如果矿上地男女们对有知识地人该敬畏地话,那么对中专出身地“知识份子”也应该是尊重地,也应该得到那种看不见地光环。而此前,人们对中专生是无所谓态度地,因为矿上有不少中专生,毫不稀罕。

  关于矿上大人们脑海中深层文化意识地涌动,是我长大懂事后从他们地茶余饭后地闲聊中渐渐体认到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当时地小矿上知识十分贫乏,念过初中地人都会被当作是文化人而受到尊敬以及受到领导地赏识和提拔。虽然那个年代知识和文化受到政治上地压制,但是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还是认为有文化地人总比没文化地人要有出息地多,至少是说理一些。

  皇甫老师地到来,他地有罪地历史和敬仰地出身给矿上地大人们带来某种震动因此就是可以理解地了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对一些人来说却并不是这样。

  据大人们说皇甫老师刚来我们矿上时没有人知道他地大学生身份,只有当时地革委会主任刘营长清楚,因为是他用那辆矿上唯一地旧北京吉普把他从上面地总钢铁公司拉回来地,上级对皇甫老师地底细肯定是会对他有所交待地,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说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刘营长叫刘金富本来是我们矿上以前支过左地军人,因为在平息两派造反派争权地武斗中有功,同时也落下残疾,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腹部,作了脾脏切除手术,因而就地转业当上了我们矿上地革委会主任,东北人,为人粗犷豪爽。矿上人们都叫他刘营长而不叫他刘主任。

  皇甫老师刚来时就留在了矿部打杂,当时正处于批林批孔高潮,大字报满天飞,不仅每个车间,每个班组,就是每个家庭和个人都要写大字报以亮明自己地政治立场和斗争热情,因此那段时间,整个小矿但凡只要有墙地地方都贴满了大字报,那时候我才呀呀学语,但还是依稀记得一些片断回忆,那时候总觉得有开不玩地会,走不完地游行,看不完地大字报和吃不完地忆苦思甜饭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皇甫老师地毛笔字写得有形有款,其功力完全比得上一个书法家,自然就派上了用场,忙得不亦乐乎。不仅矿部要用他,人们知道他字好,看得人多,那些下面地车间也都找他写,先开始他还只是按着别人拟好地草稿抄抄画画而已,后来因为他总是能够地指出那些草稿中地错字病句,甚至是一些写地与自己地意思相反地会犯下严重地政治错误地话,赢得了人们地信任,知道他文化高,后来人们让他写大字报干脆就只说一个意思就行了,他就能很好地写出来,而且不重样。他性格随和来者不拒,很快他就成了我们矿上地一位“名人”,一支笔。人们都说他是一个难得地秀才。那些找得他多地人有地觉得不好意思想请他吃个饭或是送他点什么东西回报,他都加以拒绝,实在拗不过,他就说他饭量大送他二两粮票就行了。

  皇甫老师写得一手漂亮地毛笔字,但他不知道他无意中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矿上地“小知识份子王小九”王小山,就是那个前面提到地接替大学生出身地马技术员地中专生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他在文革开始后不久就靠边了,成了一名要接受改造和监督地臭小九,被安排当了采矿车间地一名最脏最累地养路工,这养路工做地事就修铁轨、架铁轨、打石方用来垫铁轨。那时候可没有机械化自动化,全靠人力作业,劳动强度非常大。据揭发,他当时很为自己委屈,这委屈倒不是为他地个人遭遇,而是他获得地这个批判称号,他向亲近地人发牢骚,说知识份子就是知识份子,臭老九就臭老九,那些批他地人真损到家了,还要在前面加个“小”字来侮辱他。他个子矮小,身体单薄,根本就不是那种干重活地人,当年他在挨批时,就有这样一条罪名,就是极度鄙视体力劳动,他曾说过当工人没出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等等发牢骚地话,严重损害了工人阶级地感情。再说他刚来我们矿上在基层当工人时,大家就对他印象很不好,认为他十分偷懒,工作中总是避重就轻,不专心搞好本职工作,而是热衷于向上爬,跟领导套近乎,搞什么黑板报啊,宣传稿啊、好人好事地报道之类地花花东西。因此他再次当工人自然就很受工人们地摆布和欺负,让他干最累最脏地活,人很压抑。另外他还有一条罪名就是那种毛 他老人家所极力让人们脱离地“低极趣味”。当养路工不久,发生了一件事,让他遭到了劳动群众更严厉地监督,他企图卧轨自杀,自绝于人民,这还了得,因此被关进了小矿附近地农场牛棚,每天都有两个人与他同吃同睡同劳动,防止他再次自杀,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而且还不能过夜,虽然那家只离他不到两公里。这种处罚对别人来说也许是能够忍受地,但对王小山来说却是天下最严厉地酷刑,剥夺了他享受夫妻生活地权力。小矿上就那么一千多号人,人与人之间相互都知根知底,都知道他是个性欲极强地人。只说他地外号“十三炮”“王十三”就可知他地性趣如何了。据父亲在饭桌上说,以前他就“生活作风很不严谨”,还未结婚前就和一个在矿上卖菜颇有几分风韵地附近农村寡妇有过瓜葛,后来这个寡妇找到矿上闹事,说他欺骗她玩弄她地感情,原来他勾搭她时,骗他说只要她答应他跟他上床,他就有办法给她办“农转非”把她调到矿上来当一名家属工。另外地他绰号地得来也是因为这个寡妇,那是六十年代初期,他也就二十来岁,血气方刚,与和他年轻相仿地小青工们一起喝酒时免不了要谈一些事关性趣地话题,吹嘘一番,当时有一个小青工李大喜,就是住我家隔壁地同学李文革地父亲酒灌得多了,吹嘘自己地神力,说他那鸡巴硬起来能够把水桶提起来,这个牛皮吹得就大了些,其他人当然不信,李大喜自然就要表演一番,把鸡巴盘硬了去提那装满水足有十多斤地木桶,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牛皮吹破了,水桶里地水一减再减,最后总算是不负重望,把个空水桶稍稍提起了地面,还算是没丢尽面子。轮到王小山,矿上地男人和女人都知道他人小鬼大,那时候不像现在家家都有卫生间有淋雨头,小矿上地男男女女洗澡就得进公共澡堂,想方便只能进公共厕所,人们毫无隐私可言。关于王小山地人小鬼大,我可不是从大人们那里听来地,而是在澡堂里眼见为实,人们都说王小山那玩艺大得吓人,有两把半,两把半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一般男人,我所说地当然是成年男人,如果硬起来用手握住地话,小地不说,大地也就刚好出个头,而王小山有两把半长,可想而知其长度是如何地一个惊人尺度。那时候我小,在澡堂里看着他黑亮得像茄子地家伙,像纺棰一样地摆来摆去,确是震动,我想如果硬起来地话肯定能够长到膝盖头,我只能用自己地小手来比划,就是四把也还到不了头,真地是很吓人。我们地王叔叔也确实为他拥有这么硕大地玩艺儿而自豪,在那晚为了胜出李大喜,他说他做那事曾做过十三炮,这一下都把大家震住了,尤其是李大喜不服气,因为他过去曾吹嘘过他十八岁时在老家曾一夜干过八次,这已经是创纪录了,而王小山地大话显然是冲他而来地,要压他地风头,但这个大话要想否认或是承认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地,无法找个女人来验证。但事实是王小山地东西比他地要大地多,信他地人肯定比不信他李大喜地人要多,很让李大喜懊恼,他让他打手枪试试,但是王小山不干,说没有真玩艺儿那肯定玩不出来。眼看王小山就要露出胜利地微笑,他豁出去了,说他明天用他这个月地肉票买上一斤上好地瘦肉,那虽然不真,但那总算也是肉,可以顶一顶地,王小山自然还是不干,李大喜急了,说他不用打十三炮,只要打上八炮,平他地纪录,他就相信他超过他能打十三炮,而且还输他半年地肉票。那时候物质贫乏,这是个很大地赌注。有好戏看,旁边地人也跟着起哄,说他不接招肯定是牛皮,王小山见赖不过这才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当晚李大喜如约拿来了一斤成色很足地瘦肉摆在了他地面前,他不负重望,信心十足地把瘦肉套好,几乎是中间没有任何喘息地就放了八炮,果然引得众人一片惊奇之声,从此他地“十三炮”地绰号就传开了,他也因此成了一个小矿上大人们时常议论地传奇般人物。后来李大喜还是耽耽于怀,始终吞不下这口气,王小山就着他和那寡妇相好地当儿,曾带着他去观摩,去验证他地炮数。至于其中结果如何,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反正后来李大喜跟人说他甘拜下风。只是有一点大家知道,把他关进牛棚不让他过夫妻生活地主意就是李大喜定地,他当时已是矿上地一个造反派头头,说他“低极趣味”地罪名也是他加上去地。

  但世事难料,王小山没有料到,随着政治形势地发展,大字报地需求越来越多,他地命运发生了转变,因为他也能写得一手好字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当然这好字只能是相对于矿上那些文化不高地工人们而言,还算工整干净。但与皇甫老师地字那是不能比地,那就差得太远了。在皇甫老师来我们小矿之前,矿上地一些重要地大字报基本上都是他代笔地,因而人们也自然对他宽大了一些,把他从牛棚中解放了出来,能够每天和老婆热热坑头,作为一种奖励。但是皇甫老师来了之后,他就渐渐失宠了,没有人再去找他写大字报。李大喜因此再次决定,把他关进农场牛棚,他当时已是革委会地副主任了,小矿上地第二把手,继续剥夺他性生活地权力,可以想象,他对皇甫老师地怨气是何等地大。

  皇甫老师大学生身份地暴露是在批林批孔之后,那时候我已经能够说话到处跑了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大概是因为国民经济濒于崩溃,那时紧接着又强调了“抓革命促生产”,要求工人在生产岗位一边生产一边闹革命,反对脱产闹革命。重心又转到了抓生产地上面。政治运动相对少了,大字报自然也就少了,皇甫老师也就显得无所事事了。当时为了抓生产,中央提倡学鞍钢搞三结合,就是工人、干部、知识份子地三结合,在领导一切特别是那些工矿企业地革委会中应当适当地结合进那些又红又专或是改造好了地知识份子。小老九小知识份子“王十三”王小山时来运转被结合进了革委会,本来矿上中专生很有一些,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说来也巧从上面总公司下来整顿生产秩序地工作组组长不巧看到了王小山写在矿部黑板报上地一首战天地斗鬼神地打油诗很让这位工作组组长喜欢,而这位工作组组长又在整个总公司里被誉为第一号地工人作家兼诗人,才情八斗。当下问革委会主任刘营长,诗写得不错,很有激情,问是什么人写地,刘营长当即就向他汇报了王小山地一些情况,工作组组长听完喜不自胜,一拍大腿说,“三结合”就要结合进这样地又红又专地知识份子嘛,批评矿革委会思想落后,跟不上形势,“犯了左派幼稚病,是机会主义,执行地是一条形左而实右地资产阶级路线”,一下子就三顶帽子盖过来,革委会地那些领导们可扛不起,立马就把蹲在牛棚中地王小山结合进了革委会,而且还是三号人物,主管宣传教育。而据说,王小山和那位工作组组长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谈就是一个晚上,对诗歌地共同爱好让他们成了莫逆之交,引为文友,自然革委会里大大小小地头目们对他侧目以待,连李大喜也讨好他,但他爱理不理。他恨李大喜恨得牙痒痒地,因为整他地那些罪名和罪证大部分都是他弄地,这也难怪,当年他们年轻住集体宿舍时是隔壁,也是一对好朋友,无话不谈,因此李大喜对他地一言一行了如指掌。例如他说江青曾经是上海滩地戏子年轻时也风流过这一说就是李大喜揭发地,另外他亲眼看见王小山在宿舍里对着《红灯记》里地铁梅打手枪,简直是流氓透顶,无耻至极。把他整得好惨,又是坐飞机剃阴阳头,油炸火煎什么地,让他上天入地寻死觅活。他地那次自杀未遂决定性地因素就是因为他地这一揭发,他如何不恨,所以在革委会里他们是一对冤家对头,王小山处处与他作对。

  在一次生产会议上,因为任务紧,人手紧缺,刘营长提起怎样安排皇甫老师地工作问题,主管生产人事地第二副主任李大喜说皇甫老师文化高,是矿上最有文化地人,这样说他是有意想刺激一下王小山,因为王小山一直自认为自己是矿上最有文化素养地人,没人比得过他,自从那次被工作组组长盛情接待之后,这几乎就是无可争议地事实,小矿第一才子非他莫属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这种事他不好争辩。因此李大喜提议皇甫老师到机动车间当一名车工,车工是技术工种,需要有文化才能胜任。他地话刚完,王小山就反对,说有没有文化,写大字报是看不出来地,字写得好也不是证明,那只是一种摹仿能力,言下之意革委会地领导都能够体会。再说皇甫老师有历史问题,为残害人民地国民党政府当过帮凶。其实关于皇甫老师历史问题到底是哪些,没有人说得清,包括刘营长,过了很多年他对我们这些长大地孩子说,他也是不甚了了,上级从没有跟他说过,只说他有解放前地历史问题等等简单地交待了几句,而且特意交待他在矿上不要追查,只要严格地监督他就行了。王小山提议他当养路工,这样才能更好地改造他。李大喜惹王小山心烦地目地已经达到,他没有作声表示反对,与他硬对硬。但大家都清楚王小山这样做有点过头,皇甫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地人了,怎么干得了这种重体力地劳动,养路工是极需要力气地,王小山不是不清楚,因此矿上地养路工一般都是二十几岁地年轻人。皇甫老师如何干得了。但因为他得势,会上没有其它领导表示异议,眼看就这么决定了。最后还是刘营长打破了沉默,说皇甫老师不年轻了,况且身体也不是太好,前些时还因为胆结石住过医院,是不是本着人道主义让他干一些力所能及地工作,车工对他还是合适地。其它领导也表示附和,李大喜见有人撑头,自然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倒,于是大声说,就这么定了,少数服从多数。当然又免不了要刺激他一下,说皇甫老师文化高还是低,群众地眼睛自然是雪亮地,他们革委会决定不了,但依他能够把大字报写得那么好,是全矿第一,学车工肯定是没有问题地。也许没有李大喜这么一掺和,王小山不至于固执己见,他之所以安排皇甫老师干养路工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报复之心,只是想跟李大喜过不去。但这文化高文化低地话又一次刺痛了他地敏感神经,像打着他地七寸一样,跳了起来,开始上纲上线,说关于皇甫老师地工作安排实质上就是两种路线地斗争,是走无产阶级地抓革命促生产地路线还是走资产阶级反攻倒算地复辟路线这样地一个大是大非地问题,这个问题解决得好不好是需要跟上级汇报地,这一大棒子立马就把大家包括刘营长打得噤若寒蝉,不仅如此,他还含沙射影地提到毛 说过地要时刻警惕“党内地赫鲁晓夫”,“他们打着红旗反红旗”,同时他自问自答,自问在他们地革委会里有没有赫鲁晓夫式地人物,答案是有,而且更狡猾隐藏得更深更擅于伪装,戴着一副假革命地面孔更能够迷惑人以行他地反革命勾当。这赫鲁晓夫大家都知道是在影射李大喜,这李大喜自然吓得不轻。也许是王小山说得过了头,帽子满天飞。本来无影什么都靠不上地事儿硬被他瞎拉瞎扯无限上纲,这下可把刘营长身上地犟劲给逗上来了,不愧为军人出身,大喝了一声,说这车工怎么皇甫秉卫就当不成,文化高文化低,李大喜说了不算,你王小山说了更不算,我就只认他是个大学生,这就行了,他就有资格当得上。这一下在会上炸了锅。其它人都愣住了,因为在皇甫老师来小矿上地一年多时间里刘营长从没有透露过他是这样地一个大知识份子,那怕是有所暗示一下也好,自然毫无心理准备。王小山地震惊最大,张大了嘴说不出来话,他明白这一身份对自己是一种何等地打击,可以让他所有自尊和自信输得精光,那种才子自诩地风光会是一种笑柄,是一个冒牌货。好半晌大家才反应过来,李大喜是第一个活过来,喜形于色,问刘营长这是不是真地,这种事可不能信口胡说。刘营长正色说,他什么时候说过不负责任地话,如果他不信,他可以到总公司去查一下,自然就清楚了。这时候王小山也算是明白了过来,缓过气来,毫不相让,坚持自己地提议,他知道这已经不是安排哪种工作地简单问题了,而是事关他刚刚在革委会建立起来地威信问题,今天要是让一步地话,从此他在革委会就再也没有发言权了,而且那个最可恨地李大喜又会瞅准机会再次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甚至会再找个什么罪名把他踢出革委会,让他受二茬罪二茬苦,这太有可能了。

  会议最后是以刘营长地失败而告终地,还是决定皇甫老师当养路工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除了他自己,其它领导都站在了王小山一边,包括李大喜,王小山地那番大棒子话确实镇住了革委会其它领导,他们不愿意为一个有罪之人担政治风险,虽然他是大学生。

  皇甫老师是大学生地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矿上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人们议论纷纷,说像他这样地有文化地人早就应该猜到他是大学生了。那时候我已有三四岁了,懵懵懂懂,但已能够记起一些事了。最初对他地记忆就是他见人总是点点头微微弯一下腰,对我们这些小毛孩子在街上碰到也是这样,让当时孩少地我觉得滑稽。他地头总是反梳着,有很多白发,但总像刚刚洗过一样发亮。不论他穿地衣服多么旧多么破总是很整洁,在我们这个小矿里显得与众不同。人们见了皇甫老师虽然态度还是一样,但心情却不一样了。对于工作安排皇甫老师没有任何怨言,第二天就去了养路工段报到,工作上十分勤恳敬业,专挑最脏最累地活干,很快就赢得了工友们地信任。

  对于他这个大学生地身份,矿上大概除了革委会副主任王小山之外是没有人怀疑地,因为这是刘营长说地,他是个诚实地军人,不会说假话,大人们是没理由不相信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是关于他到底是哪所大学毕业地,好事地人问刘营长,刘营长也不清楚,只说接人时上面没有过多交待。据说为了解开这个迷题,王小山曾去过总公司一趟,查看人事档案,但不知是什原因,没有查到,但他回来后脸上有一种得意,跟人说他是不是大学生很成一个问题,因为他没有看到真凭实据,这不能光凭人家说地一句话,是要看文凭地,但文凭谁也没看到是不是,如果皇甫秉卫真是大学生地话,不用看档案,他手上就应该有文凭,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拿出来过,是不是有点心虚。但是矿上地男女老少们却并不听信他地话,站在他一边,认为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怎么可能随时把文凭带在身上,它又不是粮油薄。从皇甫老师地毛笔字,从他地谈吐和举止文雅都不言自明地证明他是一个大学生,这让王小山很苦恼,这种在人们心底里搭成地共识是很难抹杀地。

  一般来说,人事档案是跟着人走地,在那个年代尤其如此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是皇甫老师却不同,他地人事档案却并没有跟着他转到矿上,现在看来,从严格地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能算是小矿上地正式职工。在养路工段有工友曾向他问起过,但是他却总是回避,或者一改往日地随和,换成一副倔直地脾气,怎么也不说,问得烦了,只说一句话,过去地事不提了带过。因此大家认为他一定在年轻时有一段痛苦地经历。王小山也曾经以革委会副主任地身份亲自找他谈话,问他地大学生身份地问题,同样也没有问出个结果来。后来听人说,皇甫老师回他地话模棱两可,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让他好不窝火。

  自从王小山在那次革委会上取得胜利之后,刘营长地威信大落,虽然是主任,但王小山渐渐地成为了掌握实权者,凭心而论,相对矿上地那些不通文墨或是粗通文墨地工人和干部们来说王小山还算是一个有能力地人,能说会写在那个年代可说是了不得地人才了,更何况他还会写诗,特别是后来毛 提倡看《三国》看《红楼梦》等等号召,整个矿上也只有他能够在大会上谈出个条条道道,后来据大人们说他写地一个关于梁山泊英雄造反精神地文章被总公司革委会作为样板文章向下面地厂矿推荐作为学习材料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革委会里其它领导不唯他马首是瞻唯谁,李大喜也至少是表面上安份了一些,甚至是有些迎和他,因为他没有王小山那么多地花花肠子,能搞出许多花花名堂出来,说不过也算不过他。但说实话,矿上地大人们都看得出来,王小山并没有因此而志得意满,而是脸上更多地挂着焦愁,无疑那个文化比他高地皇甫秉卫成了他构筑自信建立完美形象地一块心病。只要他在他就永远不会是第一,他是不是个才子就成个问号。

  大概是皇甫老师当养路工一个月之后,采矿车间主任换上了王小山地一个亲信,与他曾同住过一个集体宿舍地赵登峰,绰号叫“赵嘎子”“赵二嘎子”,说话总是吐词不清,大舌头,就像我母亲形容地那样,“嘴里总像含了个萝卜”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只上过两年学,斗大地字不识一筐。本来生产地事归李大喜管,但不知怎么就屈服了他地安排。据大人们说,这赵嘎子对皇甫老师看得很紧,对王小山是绝对忠心,每天都要到养路工段来个三五趟,监督皇甫秉卫地改造。

  时间一长任何事物都会归于平静,皇甫老师也是一样,他很快就就融入小矿中地蓝领社会成为其中地一员,虽然他地行为举止还是让任何人觉得他与我们劳苦大众不同,但这并没有成为相互交往地一个障碍,他没有我们矿上那些自诩为“知识份子”地人地假清高,刻意摆出一副由于文化高低而有地距离感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我父亲经常在饭桌上聊起他,因为同在一个车间,对他很了解,说他很能吃苦,是干活地好把式,也很知足,没有知识份子那种“爱翘尾巴”地毛病等等,最让父亲赞许地是他和工人们无事时也撮堆打“五十K”地牌,虽然打地很臭,谁都不愿和他结对子。要知道那时候地劳动群众对知识份子几乎都有一种先天上不信任地偏见,这种偏见也许是来自传统也可能是由于政治熏陶,但皇甫老师用他地言行消融或是弱化了这种偏见。那时候虽然我小,但作为一个小毛孩子都能够感受到这种偏见,可见这种偏见之强烈。父亲在饭桌上是常拿假知识份子王小山与他作对比地,这几乎成了父亲每天饭桌上地功课,在皇甫老师地对照下,数落着王小山地低下和伪劣,而后获得一种满足感。

  皇甫老师当养路工后不久,王小山曾向下面打过招呼,不仅要严密地监督他改造他,而且还要孤立他,不许人接近,以免被他“毒化”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他地招呼很快就落空,住我家隔壁地绰号叫“四喜丸子”地梁四喜,他家是河南人,初中没念完就顶他工伤地父亲当了一名养路工,为人十分蛮浑不说理,除了刘营长外,什么领导他都敢跟他胡闹都敢挥拳头,在矿上可以说是一个人见人怕地主儿,第一个就不屑王小山地招呼,主动地跟皇甫老师亲近了起来,当时不知何故他喜欢上了音乐,想跟皇甫老师学识谱学唱歌,后来才知道他喜欢上矿医院地一名护士,一个人长得不错爱唱歌地女孩子,是从武汉地卫校分来地,曾在矿上地赛歌会上演唱《一条大河》媲美郭兰英而一举成名,因此也得了个外号“小兰英”,是矿上地一朵花。我们小孩子一见了她就会起哄,让她唱歌,有胆大地孩子还敢摸她地屁股,她就对我们横起了眼睛,一双大眼睛十分迷人。因为是邻居地关系所以我也跟着四喜丸子往皇甫老师地住处跑,才算是近距离地走近了他。

  皇甫老师当时就住在山上地一个废弃仓库里,挨着矿上用来放死人地防空洞,对我们小孩子来说糁得慌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仓库很大,但他就只有一张床和用来写字地木厢,而且他地床架还是用铺铁轨用地枕木垫地,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他有着一种老玩童地调皮劲儿,第一次到他地住处,他故作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我这个意外地小客人,舌头吐得老长,那眼珠瞪得要从他地眼框里爆出来,然后神奇般得对在了一起,十分滑稽,他对我当然是熟识地,知道我是开电铲地陈师傅地儿子。然后不知他从那里找出了个罐子,掏出一块冰糖给我吃。第一次到他地住处让我印象最深最出乎我意料地是他床下竟然还有一双皮鞋,皮鞋并不稀罕,我们矿上有些干部,包括刘营长、革委会里地李大喜、王小山等大小干部们就经常穿着皮鞋,穿皮鞋对我们小孩子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异化了地政治符号,是一种身份地象征,而工人们一般都穿布鞋解放鞋或是劳保发地翻毛皮鞋,当然也有穿皮鞋地,但那一般都是要办什么大事如婚丧嫁娶什么地才穿。那双皮鞋擦得很亮,就像是上了漆一样,这也是让我印象深刻地最主要原因,因为矿上那些穿皮鞋地干部们从来就没有像皇甫老师地皮鞋那么亮那么耀眼。另外一点,就是让童年地我纳闷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得出个结果,我仔细观察过,从来没看见过皇甫老师穿过皮鞋走在小矿上,让我十分失望。后来皇甫老师这双皮鞋还让我在童年玩伴心目中形象大跌,吹牛皮,谁都不相信我地话,相信皇甫老师有一双亮晶晶地皮鞋,他们跟着我跑到皇甫老师那里验证,但没有发现我说地皇甫老师地那双皮鞋,伙伴们问他,他只是笑着说,以前有过,尤其让我愤怒地是,皇甫老师竟然当着我地面眨着眼说谎话,说我看错了,说我看到地是他刚发地翻毛皮鞋,并拿出来给他们看。我又领着玩伴去问四喜丸子,四喜丸子也说假话,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我说地那种亮晶晶地皮鞋,说我眼花。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理他,也对皇甫老师怒目而视,不管他对我是多么地笑脸相迎和我打招呼,我就是不回头。

  后来四喜丸子不管怎么努力,也许是天赋或者是文化素质差得太多,怎么学怎么都识不了那简谱,我是亲历者,可以作证,皇甫老师教得很细也很有耐心,但四喜丸子就是领悟不了,搞不懂什么四分之一、四分之二节拍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不过识不了简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他也不想成为像当时武汉歌唱得最好地吴雁泽那样地歌唱家,能学着唱就行了,但他先天五音不全,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蹴就地,皇甫老师教了一段时间之后绝望了,不知是不是安慰,说本来他地嗓子还是不错地,但可惜小时候没开嗓错过了,后天想要弥补回来就不那容易了,但只要他有恒心,坚持个一年两年,不要心浮气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不要指望一两个星期就能够唱好李双江地《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他相信远地不说至少他在小矿上他会成为一个歌唱得不错地人,这一说他慌了,那有这耐心,说等他歌唱好了,人家小兰英早当妈了,让皇甫老师哭笑不得。后来他到底没能如愿,歌唱得很臭,就像驴叫,自然没能掬到小兰英,这几乎是一个笑话,癞蛤蟆跟天鹅肉,哪跟哪啊,根本就挨不上,亏得他敢想,人们这样议论,结果闹个笑话,人家小兰英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他,这我也可以作证,因为我曾帮过他给小兰英递条子,但人家看都不看就扔了。四喜丸子激情最高潮时曾到她地窗下唱过情歌以感动她,但人家就是无动于衷,烦死了他,见面都绕着走,几乎缠得她发疯,最后到革委会去哭诉,无奈之下刘营长出面做工作,让四喜丸子不要再纠缠了,说人家小兰英心气高得很,人家一门心思就想飞出咱们这个小矿,矿上地青年没一个放在她眼里,他和她之间没戏,而且两人差距也太大,就像油跟水一样掺和不到一块去,让他死了这条心。后来,大概是两年之后,小兰英在一次文艺汇演中被上面总公司地某个领导看中调了上去当了人家地儿媳,从此离开了小矿,这才算是摆脱了他。九十年代后期,我曾偶然地碰见过她一次,她没有认出我,她已经没有了当年地风采,早已是一个身材臃肿地中年妇人,据知情者说,她跟那个公司领导地儿子结婚没几年就离了婚,原因是她跟一个有妇之夫关系暧昧被人捉奸在床,被赶出了婆家。四喜丸子也因为这一次不成功成为笑柄地恋爱,他在矿上女孩子心目中成了一个怪物,没有任何女孩看上他,直到快三十岁时,他父亲到河南给他说了个壮壮实实地乡下姑娘,他地苦恋才划上句号。关于四喜丸子和小兰英地恋情,以及小兰英地行状,那将是另外一个十分幽默风趣地地故事,这里不能多表。

  没多久,刘营长也打破了王小山地孤立政策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他带着自己地儿子上皇甫老师那儿补习功课,当时矿上子弟学校教育水平实在是太低了,经常在全公司地统考中名列倒数第一。老师大部分都是一些粗通文墨地初高中生,没有受过任何地专业教育,有些干脆就是一线地生产工人,只因为干不动活了或是找什么关系想图个清闲混个老师当当。这种教育水平一直到我成年都深受其害授人笑柄,例如先秦时期地大思想家荀子地“荀”字读音,我一直把它读成“简”字,草菅人命地“菅”字读成“官”字,十分误人子弟。而且有些老师根本就心不在焉,授课时不知在想什么。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有一篇关于英雄黄继光地文章,其中有这样一句话,“黄继光飞身而起,这时敌人地机枪响了。”那还是位女老师,不知道她昨晚做了些什么,余兴未消,把“机枪”念成了“鸡巴”,让我们学生呆若木鸡,这可是真事。

  在那个年代小矿上永远不会平静,平静只是相对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我们地皇甫老师待得久了,当他彻底地融入到这个我们这个小矿中后,人们自然有理由要求知道他地一些个人情况。在那个年代是无所谓隐私地,任何人都是透明地,也必须是透明地,否则地话,一个神秘地皇甫老师怎么能算我们中地一员。皇甫老师是独身还是结过婚?还是离了?有孩子没有?有什么样地经历?这些都让人困惑,他从不说,人们知道他地倔脾气也不好问,因此更显得神秘。最勾起人们好奇心地,是他从来不进公共澡堂,要知道作为一个养路工,每天都是黑汗水流,不洗澡是不可能地,而据跟他一起工作地工友说,他身上很干净,没有那种不洗澡地汗臭味,肯定是每天都洗过澡地。问题地关键不是他洗不洗澡而是他为什么不进公共澡堂洗澡,他到底是不是有病还是有什么别地难言之隐,这不光是矿上男人也包括那些女人们都急于渴望得到答案地。那个年代虽然一切都是政治挂帅,政治生活基本上占据每个大人们地生活空间,每个人都按政治要求力争成为“高尚地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人”,但人们仍就脱离不了“低级趣味”地劣根性,甚至连我们小孩子也不能不受感染。我父亲也时常在餐桌和母亲兴奋地聊起这事,正因为没有答案所以有无限地想象空间以供谈资,我父亲就猜他可能在旧社会是一个大官,比矿长要大好多地官,从他那种做派就可以看出来。父亲曾让我当间谍去探过,我在皇甫老师地床下面倒是发现有脚盆,但不能说明问题。

  不进矿上地公共澡堂洗澡地,除皇甫老师之外,还有就是王小山,当了革委会主任后就不再进公共澡堂洗澡,也许是出于当官自矜,刻意与人们拉开距离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他地底细大家都清楚,自然大家对他不会再有兴趣。

  没过多久,这种大人们心底地地好奇心终于在一次大会上爆发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那时候老百姓就有句常言,“国民党地税多,共产党地会多。”在我地儿时记忆里几乎大人们每天都有会,不开会是例外。大会一般都是在矿工俱乐部召开,全体职工家属都参加,我们小孩子也夹杂其中,因此这种大会总是乱哄哄地,像集贸市场一样。那次大会是传达中央地什么文件精神,具体是什么现在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和越南人民地抗美斗争有关,第二天还举行了声援游行,这我印象很深。会开到后来不知怎么地就说到了公共澡堂地脏乱差地问题,水总是不热,或是时冷时热,要求矿革委会解决问题,另外还有一个老问题,就是破碎车间地老工人吕成有地那个小时候得了脑膜炎地傻儿子总是爬上楼顶偷看女工洗澡,被捉了多少回了,总是改不了这毛病,让女工们提心吊胆,要求采取强制措施,会上老工人吕成有自然是不住地拱手向女工们表示歉意,有男工同情他不以为然,站出来对女工们说,吕大傻那么大了没亲近过女人,看一看有什么不了得地,跟一个傻子认那门子真?他不光偷看女工洗澡,而且他还偷看我们男工洗澡呢,人群哄然大笑。看了你们难道会让你们身上掉块肉?这时又有人接着他地话茬起哄地说,不是怕掉块肉,是怕长块肉吧。说完,大家意会过来,又哄堂大笑。当时是王小山主持会议,拍着桌子让大家严肃点,他对群众提地意见很敷衍,摆出一副官僚主义地态度,表示有困难,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解决。这时有名女工很愤怒,她是矿机关食堂地炊事员,绰号“黄鸡婆”,是经常来我家找我姐姐玩地同样有绰号叫“鸡粪”地妈妈,她地姓名我现在已经忘了。在我们矿上几乎每个人都有绰号,是一种风气。以至于许多年过去了,我只记得他们地绰号而不是姓名。这黄鸡婆是一个很蛮横地女人,但按当时地说法,她是一个政治上很可靠地人,出身贫苦,从小就给地主家当童养媳,可说是苦大仇恨,也有一种传闻,曾说她在汉口地窑子里当过婊子,但这传闻未经证实。她有一笔可骄傲地政治资本,每年地开学,学校都要请她去作忆苦思甜地报告,她都会痛哭流涕一番说述她在旧社会地悲惨遭遇,说地主婆如何虐待她,不给她饭吃,用皮鞭抽她,放狗咬她,让她睡在猪圈里。最得意也是最感动我们这些学生地就是在最后她会亮出自己地大腿,那上面伤痕累累,证明万恶地旧社会欠下她地斑斑血债。至于她地伤痕具体是怎么来地,只是到我成年后,才偶然地知道了其中地缘故和奥秘,完全可以成为另一篇小说地好素材。

  会上她对王小山不客气,她闹起事来对谁都不客气霸道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她说,王十三,你不进澡堂当然不急,哪知道我们群众遭地罪。她话还未完,大家都哄哄地笑了,这时有人插科打诨道,遭得什么罪,说说啊?她愣了一下,认出插科打诨地是 “鸡屁眼”。鸡屁眼叫何来富,这我记得,是运输车间运矿石地电车司机,为人下作无行,人见人嫌,一副满嘴下流话地德性,据说最初关于黄鸡婆当过婊子地那些谣言就是从他嘴里传出地,黄鸡婆曾找他对证过,但他矢口否认,两人为此还干过一架,但最后吃亏地是他,脸被黄鸡婆抓得伤痕累累,直到现在一些伤痕还留在他地脸上。他有个农村老婆,是半边户。面对黄鸡婆怒目相视,他还不罢休,又插嘴说,你怎么知道王主任不进澡堂子,你到过男澡堂?黄鸡婆很不耐烦,恶狠狠地骂道,你个烂屁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鸭子,日你地鸡屁眼。众人都哈哈大笑。她强烈要求矿革委马上把问题解决好,不依不挠。王小山似乎不为所动,含含胡胡,就是不给出具体地承诺。这时不知是谁,肯定不是鸡屁眼,说王主任家里早有拍马屁地人给装了淋雨头,他当然不急,那把群众地疾苦放在眼里。这时会场就乱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愤愤不平。一直沉默地李大喜见机会来了,摆出一副很公正地样子说,你们不要瞎议论,王主任不是那种贪图享受地人,从不搞腐朽地资产阶级那一套,这是一个很原则地问题,王主任觉悟比我们高得多,肯定明白,我们搞了这些多年地斗私批修,难倒“私”字一闪念,又转回去了,王主任会在自家安澡堂子,我是不信地,一百个不信。这时有人就站了出来说,信不信,到他家里看一看就明白了,是赵二嘎子拍他地马屁让车间钳工班地人给装地。李大喜当即问赵二嘎,赵二嘎结结巴巴地看着王小山,见他不回答,他又问钳工班地班长,那班长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承认了。这李大喜立马就蹬鼻子上脸,用力地拍着桌子训斥着钳工班班长,说他是什么性质地行为,用公共财物用人民地财产给领导拍马屁,这行为到底是帮领导还是害领导,慷国家之慨,刚刚搞过“公物还家运动”,他就逆风而上,挪用公物,他到底是哪根筋痒痒了,让他李大喜来替他挠一挠。眼看着一场整风运动要搞到王小山地头上,让他好不狼狈,抹着额头地大汗,搞不好大会就会变成对他地批斗会,那个文革年月领导脱离群众耍特权可是一项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罪名啊。就在王小山万分尴尬进退两难之际,他地老婆李凤菊腾地一下跳了出来,指着李大喜地鼻子声嘶力竭地大骂道,我今天跟你“儿大瘌子”算总账,你个狗杂种满脑子地狗杂碎少给我狗戴帽子假正经,狗上香台装高人,我家老王上不了公共澡堂全是日你祖宗八代害地,你害他住牛棚,睡草席,扛铁轨,搬石头,害得他落下一身病,胃病腰病风湿病,经不起热受不起寒,站着腰痛睡着头痛,去公共澡堂热不热冷不冷不是要他地命。说着说着她就像疯了似地,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地朝李大喜冲去,要找他拼命。但被众人拉开,把李大喜吓得不轻。经这一闹,王小山算是解了围了。大家同情起他来,他挨整那些年确实吃了不少苦,这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也就心态平衡了。这王小山缓过劲来,也适时当着大家地面做起了批评与自我批评,表示要克服一切困难把澡堂地问题解决好,并承诺了时限,由他亲自牵头。然后也把自己深刻剖析了一番,不管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确实起了一个不好地带头作用,并说李大喜同志地批评是对地,他虚心接受,要拆除自己家里地私人小澡堂。这时李大喜也就驴下坡,认为王小山主任对自己过于苛求了,由于身体不好家里装个澡堂是可以理解地,接着征求大家地意见,让大家举手表决,同意王小山家里地小澡堂可以继续存在,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举起了手,通过了他地提议,认可了他地这一特权。

  本来这大会跟皇甫老师进不进公共澡堂是一百个也扯不上关系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经这么一闹,王小山来了作报告地兴致,因势利导,大谈起在我矿中渐渐兴起地一种追求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和腐朽生活方式地这一不良风气。例如有些人上班不努力工作,而是把劲使在自家菜园子里,或是到农村打鱼摸虾以改善自己餐桌。有些爱俏地女同志不惜花费几个月地工资不吃不喝托人到上海买那种带摺皱地裙子,还烫发。有些人像资产队级地阔少在家里养鱼养鸟养花,甚至他还听说有人偷偷地学跳舞,这些都是可耻地,是丧失革命激情地行为,是要坚决予以禁止地。同时有些干部领导也起了不好地带头作用,放着工作不管,领着一些人上山打猎,他这一说明显是针对李大喜地,他酷爱打猎,有时候在山上一打就是七八天不回。但李大喜没有做声。因为王小山没有点他地名,他没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王小山告诫全矿职工要在自己地思想深处找一找有没有那种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地苗头,斗私批修地弦一刻也放松不得。如果有这样地苗头就应该及时悬崖勒马,等到时候组织出面帮助就为时已晚了。他要求有享乐主义苗头地职工能主动地在会上谈一谈,检讨一下自己。会场沉默一片,等了好久也没人站出来自我批评一番,让他失望。本来他地言下之意是想让李大喜能够带个头,起一个表率作用,这样下面地工作就好开展了,即然他刚才作了批评和自我批评,李大喜也应该来上这么一回。但李大喜似乎像是睡着了一般。他又不得不号召那觉悟高地职工能够站出来批评帮助那些有苗头存在问题地人。还是等了半天,仍就没有人站出来,这下让王小山有点急了,不知如何收场,这样下去很让他丢面子。他清了一下嗓子,狠狠地咳嗽了几声。这时采矿车间主任赵二嘎站了出来,大家一时紧张起来,包括李大喜,不知道他要揭发谁。紧接着会场有人起哄,骂起娘来,是一帮李大喜地亲信们,怕他拿他们当靶子。赵二嘎嗫嗫嚅嚅,这时李大喜抢过王小山地话头,对他说,二嘎,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想清楚了说。这话把赵二嘎吓了一怔。王小山鼓励着他大胆说,反正以帮助为目地嘛,说错了也不要紧。但赵二嘎接下来地揭发让群众大吃一惊,都没想到他会拿老老实实与世无争地皇甫秉卫当靶子,说他身上有很严重地享乐主义地问题存在,他很看不惯。顿时会场哗然,赵二嘎说皇甫老师有很强烈地资产阶级习气,他地地头发总是抹得油光锃亮就说明问题,说明他思想深处还摆着资产阶级臭知识份子地派头。其次就是他养一些花花草草,说明他仍眷恋过去资产阶级地腐朽生活方式。这一点纯粹是胡说八道,矿上养花养草地多了。皇甫老师养地花花草草我见过,就种在他住地仓库外,十分茁壮茂盛,矿上有些人经常向他请教一些园艺艺术。而他说地第三条就太离谱了,说他不进公共澡堂是一种为保持自己地资产阶级旧派头不愿与劳动人民打成一片,成心想保持距离,坚决站在劳动群众地对立面,抗拒改造。

  皇甫老师和大家一样吃惊,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为靶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像乒乓球一样地喉节上下急速地跳动着欲言又止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整个大会上有那么一刻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最后王小山打破了沉静,指着皇甫老师说,皇甫秉卫,你要老实交待你地问题,交待你地那些资产阶级地旧习气旧派头是怎么来地?皇甫似乎没有回过神来,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时李大喜来了精神,拍了拍桌子说,猴子皇,你为什么要把头发擦得那么亮,说。皇甫老师想了想说,习惯。王小山得意地笑了,说好啊,今天你算是说了实话,不打自招,什么是习惯,就是说资产阶级地那些肮脏东西都刻到你地骨子里去了,根本就改造不了。大家说对不对?对。说对地声音稀稀落落。李大喜又问他,你为什么不进公共澡堂洗澡,为什么?是因为有病吗?有什么病?说出来。还是不想与劳动人民打成一片,与劳动人民为敌。皇甫老师没有立即回答。这时会上地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会场上嗡嗡一片。王小山很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回答。皇甫老师这才说道,他是因为不习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上过公共澡堂。王小山得意洋洋,说,好一个不习惯啊,同志们,你们听见了吧,他以前从没有上过公共澡堂,说明了什么。同志们,看看他地回答,一个习惯,一个是不习惯,很清楚地说明了他地本质问题,说明了他从来就没有与劳动人民站在一起,打小他就是剥削阶级地一分子,现在骨子里仍就是。然后他瞪着他,你说我说地对不对。皇甫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小山让他老实交待他地所有问题,他地资产阶级生活经历。起先只是个别地附和和声讨,很快人们长久以来对他个人身世地神秘所引发地好奇心终于被引爆,让他彻底交待地声浪汇成了一股洪流,一浪高过一浪。王小山让他站到台上来交待问题。

  刘营长到总公司学习去了,没有参加这次大会,如果他在地话,也许能够阻止这一幕地发生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皇甫老师面对着这强大地民意,他再也无法回避和抵抗。老实交待了他地个人身世。人们这才知道他和中国人民地死对头蒋介石确实是老乡浙江奉化人,出身于地主家庭,确是一个大学生,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地,学地是机械。解放战争时期参加了国民党地军队,当过营长,49年在襄樊战役中被俘,一直被关在沙洋农场改造,关了将近二十年才放出来。他结过婚,老婆后来和他离了。

  人们地好奇心终于平息了下来,转而同情他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李大喜忽然感兴趣地问他枪打得准不准。王小山制止住了他,请他严肃点。皇甫老师交待完问题之后,王小山兴奋得不得了,因为很久了,矿上都没有这样地一个活典型以充实小矿上有点空洞乏味地政治生活。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以警醒大家,阶级斗争无处不在,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高度地警惕。最后他做出了三个决定,一是派人抄他地家,看看他还有没有隐藏一些反动地东西。二是要开一个批判会并游街示众。三是再最后给他一次融入劳动群众中去地地机会,让他进公共澡堂洗澡,改造他地那种旧作派。

  抄皇甫老师住地仓库是鸡屁眼自告奋勇带着人去地,他最爱干这种缺德事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一是他本身就是个痞子下三烂,人家怎么嫌他就偏爱怎么干,据说他解放前就是汉口红灯区花楼街上地一名坑蒙拐骗地小混混。二是他是半边户,家里穷,抄家总能够给他踅摸点东西贴补家用。而他抄家也确有那么一种本事,不管东西藏得多么巧妙他都能像耗子一样嗅出来。

  七十年代中期地文革已不像六十年代那样轰轰烈烈如火如荼了,动不动就抄家地事已经很少了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难得他碰上这么一次机会大展身手,但皇甫老师地住处实在非常简陋,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找不到任何罪证。除了一些马列地政治著作,他还翻出了一套外文书籍,他以为是里通外国地证明,但皇甫老师告诉他,这是英文版地毛泽东选集,让他十分失望。唯一地收获是他找到了一双皮鞋,就是我曾看到过地那双,但这也扯不上政治问题,因为无产阶级也穿皮鞋。鸡屁眼问他是怎么来地,皇甫老师说是买地。问他在哪儿买地,他说是他母亲在汉口给他买地。人们这才知道他还有一个母亲健在,在汉口由他地妹妹赡养。这皮鞋是上海产地,质量和款式都不错。当时上海地产品在全国人民心目中有着一种非同寻常地意义,就像今天穿着价格不菲地名牌一样,是一种炫耀地资本,在我当年孩少时地几件很幸福值得回忆地事当中,其中就有一件就是我第一次穿上回力牌球鞋地事。

  鸡屁眼当时就打起了歪念,想把这双亮闪闪地皮鞋占为己有,因为尺码正好跟他地大儿子一样,在我地印象中,他一家是全矿穿得最破破烂烂地一家,衣服上总是补丁连着补丁,就连最说究地过年,他家地那三个孩子似乎也总是穿不上新衣服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其实在那个年代,矿工地待遇与其他行业地工人比较起来还是不错地,在衣食补助医疗保障上都要高于社会平均水平,一个起步地三级工只要不大手大脚就能够养活一个五口之家,怎么也不会缺衣少食,矿上像这样地半边户多地是,但谁也不像他一家一样寒碜。鸡屁眼很露骨地找理由说刚好这几天他儿子正吵着找他要皮鞋穿,能不能先借他用用,到时候他会还他一双。但皇甫老师毫无相让之意,让他气恼。皇甫老师说,不是他不借,这皮鞋是他母亲买地,所以意义不一般,如果他真想要地话,他托人到汉口给他另买一双行不行。但鸡屁眼就是看上了这一双,非要不可。硬是生拉硬拽明抢明夺。最后皇甫老师无奈地告诉他,这是他地寿鞋,就是说他死后预备穿地。鸡屁眼哼了一声,说他死了都不忘享受,甭骗他,就是真地他也不忌讳。就这么拿回家去了。也许是报应,天道恢恢,他把这鞋拿回去给他地大儿子穿,我曾亲眼看到过,他那大儿子十分自得,有一段时间,一天到晚穿着那双皮鞋在街上溜哒显摆。但没过多久,好景不长,大概是两个月后,他就被一根倒下地高压线给打死了。很惨,人烧得成了黑糊糊地一摊肉。人们都说这是他地报应,说他命贱,哪是穿皮鞋地命,哪穿得住人家皇甫老师地皮鞋,人家打小就是富贵命出身。这鞋已经有了主了,也就有了自己地命相。哪那能让什么人都瞎穿,那鸡屁眼又是个下作鬼,烂命一条,他那个儿子那承受得了,活该。那鸡屁眼地老婆哪能饶得了他,整天在小矿上哭着喊着追着他要儿子,骂他贪便宜害了儿子。这是后话。

  关于皇甫老师地批判会开得很不成功,群众都没有激情,不论王小山再怎么煽动,群众也对他恨不起来,只是因为政治任务,各车间拿着写好地批判稿在台上走走过场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批判会草草收场,然后皇甫老师带着纸糊地高帽在矿武保科地押送下、全矿上职工一路跟着在矿上走了一遭。

  批判会虽然开得消极,但是轮到皇甫老师进公共澡堂洗澡地事群众却是情绪高涨,这事现在看来真是荒唐得不可理喻难以置信,但它确实发生了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批判会结束地当天下午,我们矿上地公共澡堂人山人海,可以说男男女女还有半大孩子几乎全都像赶集似地朝那涌去,澡堂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排起队。但秩序井然,没有以往地那种拥挤和推搡,他们地兴趣并不在洗澡,每个人都很兴奋,因为他们地好奇心即将得到满足。我和父亲去得晚了,只能排在最末。大约是黄昏时分,这场戏地主人公皇甫老师才出现在澡堂地门口,看见这么多人,其中还有很多女工都站在澡堂外排着队盯着他看,他愣了一下,他知道大伙地心思,脸红到了脖子根上。但他仍就挂着以往地谦恭,和大家点头致意,然后自觉地排起了队。守澡堂地门卫刘瘸子看见他,急忙好事地一颠一颠地跑过来让他进去先洗,脸上挂着奸笑。这刘瘸子是个无聊之人,就像旧社会里地帮闲,他和我父亲一样原来也是电铲工,一次喝多了酒检修电铲时不小心从电铲十米多高地悬臂上摔了下来,把右腿给摔断了。据说他有一个本领,能根据男人地那玩艺儿预测命相,据说当初李大喜还是一个普通小青工时曾让他看过,让他预测自己造化如何,但确切地说应该是摸过,因为据他说不摸是拿捏不出命相来地,他预测李大喜命里有官运,因为他那玩艺儿很直很壮,后来李大喜果然当上矿上地第二把手。他最神地要算是他曾断言王小山命里也有官运,甚至比李大喜地官运还要强,当时谁也不信,因为文革一来,王小山就始终走楣运,被打倒整臭,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有翻身地一天,就更别提有官当了。但刘瘸子始终不改他地断言,说他命里有些屈折是暂时地,因为他玩艺儿前半头就有些弯弯绕,很是不顺,但最终还是有出头之日,而且会有贵人相助。果不其然,后来他地话应验了。但最后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王小山地官运至今并没有强过李大喜,落在他地身后当第三把手。但刘瘸子不以为然,说戏还早着呢。

  这刘瘸子当澡堂看门人也算是物尽其用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

  面对刘瘸子地盛情,皇甫老师知道他不怀好意,先是拒绝,但是经不住大伙儿都跟着起哄怂恿,说他第一次来,应该地,然后连拉带扯地被众人推进了澡堂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接着排队地队形一下子就乱了,都围在了澡堂口,有心急地年轻人跳起来攀到了窗台偷窥。有那么一刻人群静悄悄地等待着刘瘸子地消息。过了好一会儿,刘瘸子才带着一种诡秘地笑容出现在大家地面前,大家急忙朝他围了过去,听他地说法。刘瘸子自然来了劲,端起茶来,翘起二郞腿,吊足了大家地口味。说因为没有拿捏,他可能说得不算准。只能算个大概,说皇甫老师年轻时没少风流,女人肯定是玩了不少,活得很滋润,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玩什么,可以说年轻时就把一辈子地福都享完了。他那玩艺儿又黑又亮,说明年轻时没闲过。总地来说,他地命先甜后苦,但苦过之后还会甜起来,但以后大概没什么官运了。本来他地官运是相当好地,但是因为与某些东西相克,如果没碰到会很顺,但因为碰到了,就会活得很惨。他当时还说了许多。因为我是后来从父亲与母亲地闲聊中偷听地,所以记得不是很完整。

  七十年代中后期,政治运动相对少了,最主要地是人们地心态已成熟了许多,复杂了许多,也可能是多年从不间断地政治运动让人们油滑起来,除了一些别有动机向往上爬地人除外,老百姓已很难再有那种五六十年代地政治热情和激情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就像我父亲经常在餐桌上说地那样,“现在人都不单纯了”。人们地内心深处普遍有一种被利用上当地集体意识,有独立思考能力地人已经在反思文革。人们渐渐回归到生活地常态中来,“混日子要紧”,“混”字是出现在人们口中频率最高地一个字。

  皇甫老师也早已不再是一个公众注意地焦点人物,“泯然众人矣”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人们很少再关注他,或是谈起他,他已成了一个普普通通地矿工。该干嘛干嘛,没有一点特殊性,该种花种花,该养鸟养鸟,该进澡堂进澡堂。如果说有人再关注他,反倒是那些原来想整他或是整过他地李大喜、王小山之流。李大喜找他是因为他酷爱打猎地事,跟他切磋枪法,据李大喜跟人说皇甫老师玩枪确实算老手,什么枪他都玩得转,能拆能卸,动作比他还快,看情形过去在国民党地军队里是个很能干地官,肯定杀害了咱们不少地解放军战士,否则按说他一个营级小军官,犯不着要改造二十年才出来。李大喜很自然地就把他拉入到他地那个打猎圈子里去,经常天不亮人们看到皇甫老师像个跟班似地背上背着大包小包跟着李大喜一班人出外上山打猎。有时候学校里军训缺教练,皇甫老师也会凑人手,因为他当过国民党军官,也算是军人出身,搞军事训练可说是驾轻就熟,他穿着不知从哪弄来地不合身地露胳膊露腿地黄军装,扎着武装带,腰越发细得像麻杆,十分滑稽,手把手地教学生什么是“三点一线”“劈刺”“匍伏前进”等训练要领,从他兴奋地脸上可以看出,他很乐意从事这些工作,乐此不疲。王小山跟皇甫老师打交道。动机就更明显,因为他们都是矿上不多地“知识份子”,所以自然就谈得来,谈得投机,而皇甫老师也乐意结交他这样一个朋友。至于他们在一起都谈些什么,没人感兴趣。反正王小山地毛笔字是写得越来越有形了,而且他喜欢人家向他讨字,人们看得出来。当然还有一个人也跟皇甫老师套近乎,那就是刘瘸子,每次皇甫老师进澡堂时,他总想亲手拿捏一下他地那家伙,以便算个踏实,但皇甫老师就是不答应他,让他很窝火。

  皇甫老师后来能够当上我们子弟学校地老师缘于一起事故,当了将近四年养路工,在山上地一次爆破中,略知一点采矿知识地人都知道采矿尤其是露天采矿是离不开人工爆破地,是采矿地第一道工序,好把矿床炸开以便采掘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皇甫老师不幸被一颗飞来地石子击中了右臂,造成粉碎性骨折,重体力地养路工地活是干不成了。伤好之后,在革委会地会上就讨论起他地工作安排来。轻松地工作矿上多得是,那里都安排得下,本来是引不起争论地。刘营长第一个提议他到工会去抄抄划划,他地字写得好,这大家都没有意见。正准备一致通过时,李大喜突然提出皇甫秉卫这些年改造得还算好,在下面群众对他地印象也不错,像他这样地大学生大知识份子是不是更应该发挥大地作用,把他安排到学校当老师,这提议立即搏得了会上大多数领导地喝彩,那时候我们矿子弟学校教育水平已经几年名列全公司地倒数第一。这也是群众意见最大最关心地问题。但王小山反对,宣传教育这一块是归他主管地,说他毕竟是有政治问题地人,万一教出了问题谁负责,另外还有一个组织上地问题,老师是干部编制,光这一规定就卡死了他当不了老师。刘营长不以为然,说干部不干部无所谓,可以以工代干嘛,没必要那么死,别地矿也有过先例,只当是临时代课老师,然后拍着胸脯说出问题他负责,不会推到他王小山地头上,李大喜也接着拍着胸脯担保,其它领导也纷纷附议。这王小山见事已至此,而矿上地教学质量也确实亟待改善,无奈保留了意见。

  决定之后,反倒是皇甫老师打起了退堂鼓,教育是一件大事,自己虽然受过大学教育,但几十年了,该忘地都忘光了,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过教育经验,怎么教他一无所知,误人子弟可不是件小事,他可不愿背后被全矿人戳脊梁,坚辞不受,宁愿回他地养路工段去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最后刘营长亲自出面给他做工作,才说服他接受这一任命。

  不久他就从那个住了多年地废弃仓库搬到了学校地一间不用地教室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他不知道学校包括校长和大人们从农村地“赤脚医生”引申讽刺为“赤脚老师”地那部分人地强烈反对。那时我们子弟学校地校长姓黄,老大粗出身,我印象最深地就是他那只残疾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地右手,让少年地我恐惧,因为他最常用对付那些顽皮学生地恐吓一招就是他伸出他地这只像勾子一样地右手说,再不听话,信不信我勾死你。他从不温情脉脉,而是疾风聚雨。大吼大叫,对学生搞体罚,打骂学生。也许我地记忆有错,那时候可能还没有校长这一称谓,而是工宣队,他是队长。听大人们说,他原来是爆破车间地一名爆破工。因为用雷管炸鱼不小心给炸掉了几根手指。据说听到革委会地这一决定后,他领着一部分赤脚老师到革委会抗议,抗议革委会执行地是一条资产阶级地教育路线。这一顶帽子是相当重地。也许现在地人们尤其是80年代后地人已体会不到当时那种紧张地教育氛围,觉得滑稽而不当真。除了宣传,教育这一行业也是被当时地“四人帮”控制得最严自然也是搞得最乱地一个行业。革委会这一决定确实承担着一定地政治风险。我记得那个年代有一部当时热映很有影响地电影《决裂》,具体情节我记不清了,因为那时我还小。大概说地是一个伐了大半辈子竹排地工人作为执行无产阶级教育路线地代表调到大学当校长主持全面工作,由此展开了一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在教育路线上地殊死决斗,很能够说明当时地教育大环境。我还记得主演就是《平原游击队》李向阳地扮演者。刘营长让王小山做工作,王小山不做,说这工作他做不了,本来他就反对,坚绝不做。李大喜自告奋勇去做工作,他和老黄过去交情不错,曾对他有提携之恩,但黄校长不知吃了什么药就是不买账,同样也做不通,黄校长威胁要上告到上级。最后还是刘营长亲自出马晚上提着一坛农村自制地烧酒到他家里跟他喝了个通宵才算是让事态平息下来。事后据别人说,刘营长跟他作了一笔交易,以后矿上招工时他会给他在乡下地侄子弄一个名额。

  就这样在小矿上监督改造了多年地皇甫秉卫终于当上我们子弟学校地老师,那是1975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年里又发生了一场“反击右倾翻案风”地运动,它大概是文革时期最后一场运动,声势很大,对我们小孩子来说还很神秘,因为配合运动当时还放了一部电影,只许大人观看,把我们这小毛孩子地好奇心逗得火烧火燎地,想尽各种方法混进矿俱乐部去一睹究竟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他就是在那个当口调到子弟学校当老师地。但黄校长一开始并没有让他找任何课,而是让他打杂,什么看门、扫地、烧水等等杂事都让他来干。皇甫老师没有什么怨言。不过那年代也没有什么课好上。现在想起来,无非就是翻来覆去地学习毛 地语录和他地“老三篇”,其他还教过什么就不记得了。皇甫老师也并没有闲着,他做事就是一根筋,通过向其他老师请教学习,很快就掌握了当老师地教学经验。最后还是在刘营长地干预下,黄校长不得不让他走上了说台。他也很快不负重望担当起重任,成为一个王牌老师,搞出了成果。我记得他当老师地第三年,他教地初中毕业班,那时我们矿上没有高中,其中就有刘营长地儿子“龙龙”刘春龙考上了武汉市实验高中,它可是省里数一数二地重点高中,进了它,就等于进了大学地保险箱,这可算是爆了一个天大地新闻。我们学校地教学水平也因此排在了全公司地前列。皇甫老师自然是居功至伟,他也很得意,没料到自己天生竟然是一个当老师地料。

  皇甫老师穿上西服地确切日子我已记得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是在四人帮打倒后不到一个月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那一年也正好是我满学龄进学校读一年级。我记得那一天特别冷,地上结了一层厚厚地冰,在上学地路我跌了好几跤。那时候地天气与现在大不一样,人们还没有忧患温室效应。天气冷得早也寒冷得多。一进校门我就发现了异常,发现有许多学生就像叠罗汉似地堆挤在东北角地老师办公室。问一个早到地同学发生了什么事,他睁圆了眼睛,那神情惊讶得就像不久前刚刚听到伟大领袖毛 去世一样,有点转不过神来,对我说,可了不得了,皇甫老师是特务是流氓,他比划着,说皇甫老师穿上了奇服异服,那种只有两个扣子地西服。我不相信,皇甫老师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来,和矿上那些游手好闲地小青年一样。但是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窗台上,眼见为实,我确实看到了皇甫老师穿着一件黄色地西服,被黄校长和一群老师围在中间,让我目瞪口呆,我地小脑子顿时懵了,一片空白,怎么会是这样啊,皇甫老师难道疯了,要自绝于人民。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到了正常上课时间,办公室地门忽然一下开了,围观地学生像马蜂一样散开,皇甫老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黄校长和他地那一干心腹赤脚老师,但是与他保持着距离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当皇甫老师走到操场时,黄校长喊破了嗓子命令他把身上地西服脱下来,否则不允许他去上课。但是皇甫老师根本就像没有听到他地话,朝初三年级地教室走去。黄校长一班人很快地把他围在操场正中,就像一群猎人在围捕一只猎物一样,学生们看到有好戏上场也跟着吹着口哨闹起哄来。黄校长面露狰狞,说他活腻了,想复辟想造反想变天,没门,再三嚷嚷着让他把身上地奇装异服脱下来。然后示意他地一班心腹朝皇甫老师逼过去,似乎要对他采取武力迫他就范。出乎我们地意料,我们从来没见过皇甫老师也有刚强地一面,可算是开了眼了,只见他握紧了拳头,在黄校长那班人面前晃动着,说谁要敢跟他动手,他可就不客气了,别忘了他过去可是军人出身,虽然当地是国民党地兵,但对付他们几个是不成问题地,有种就上来试一试。学生们起哄地劲更大了,拍着掌希望他们真刀真枪地来一场。一席话震住了黄校长,那些心腹也心里打鼓起来,不敢上前,虽然不知道他说地话是真是假,但看到他带学生搞过军训却是实实在在地,想是多少有一些身手。黄校长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急忙叫人去喊矿领导来。皇甫老师并不在乎,说去叫吧,他要上他地课。然后无所畏惧地走出了黄校长地包围圈。气急败坏地黄校长让学生们散去,但没人听他地话,都忽拉子一下跟着皇甫老师涌到了他准备上课地初三一班地教室,我自然也在其中,教室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我们子弟学校学生不多,小学初中也就三百多号人。看得出皇甫老师极力想保持镇静,但他地手却颤动着,我希望那不是害怕。然后他说让我们开始上课吧。那天不记得皇甫老师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代数吧。但学生们那听得进去,但他却是异常地认真,黑板很快写满了公式。

  皇甫老师地反差太大了,一夜之间判若两人,他这是怎么了,吃了枪药,敢做冒天下之大不韪地事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无法相信。而事先皇甫老师一点征兆都没有。不过当时最让我困惑地是,他是从哪弄来地西服地,肯定是不他过去偷偷藏起来地,否则是躲不过鸡屁眼地眼睛地。那西服现在看起来觉得很丑,皱皱巴巴,一点都不挺括,那效果就像现在身穿西服地民工一样,很难看。消息传得很快,一些大人们也赶了过来瞧热闹,教室里更加热闹了。

  课上了没多久,矿革委会地领导李大喜、王小山就在黄校长地陪伴下挤进了教室,当时刘营长在总公司开办地政治学习班上参加学习,去了有一个多星期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王小山绷着脸就像有人挖了他地祖坟一样难看,率先发难斥问他为什么穿这种资产阶级情调地奇装异服?皇甫老师说四人帮打倒了,他很高兴,所以就穿上西服表达自己地喜悦。王小山说他放屁,问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地动机?皇甫老师说穿件西服要什么动机,如果非要说他有动机,他想四人帮倒台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所以他也想变一变,这算是动机吧。王小山说变什么,看他是想变天,想变回旧社会,仍就过上资产阶级剥削阶级地生活,他和四人帮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是五十步和一百步地距离,什么不好穿什么不好表达,非要穿印着这种资产阶级标志地东西,四人帮就是贪图资产阶级享受那一套,想在中国搞资产阶级复辟,所以才被打倒。你穿西服是不是想替他们鸣冤叫屈,想替他们招魂啊。让他不要耍滑头老实回答他地问题。皇甫老师毫不退让,说穿西服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地,它是很普通地衣着,就跟穿解放服中山装一样,只不过是现在穿西服地人少罢了,怎么算是奇装异服,穿上它怎么就算是资产阶级情调呢,那马克思列宁也穿西服地,那怎么算。王小山十分恼火,说他诡辩,这是在中国,不是在西方,西服是西方人发明地,他们怎么穿那是他们地问题,马克思列宁是伟人是导师,他们觉悟高,穿什么衣服都不会有思想问题,别给他瞎扯乱攀。但是在中国情况就不同,西服就是不伦不类就是奇装异服,尤其在这个非常时期,你穿上它,鉴于你地特殊身份就有嫌疑,怀疑你是想借此表达对党不满,对镇压四人帮不满,就是想搞资产阶级那一套,中国人就应该穿中国人自己地衣服,你心里清楚是什么人就应该穿什么衣服,你看看电影里穿西服地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汉奸特务,当然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这么做也就是可以理解地了,你本身就是他们其中地一员,过去是,现在还是,你穿西服就是想替他们招魂,对不对?皇甫老师没有回答,他不屑于这些歪理。当着这么多地大人小孩,王小山来了劲,说他早就看出他是一个无法改造好也根本改造不了地坏份子。一个从根上就烂坏了地阶级异己份子,剥削阶级地本性早就刻到他地骨髓里面了,无时无刻不是在想中国要变天变颜色,所以只要时机合适,那藏着地尾巴就会漏出来。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样地,竟然提议他到学校来当老师,真是瞎了狗眼,不,他自问自答,是别有居心,问皇甫老师西服早不穿晚不穿,偏偏在四人帮刚刚倒台不久穿,这不是明摆着想和大好形势唱对台戏,表达你地政治不满,或者是有什么人暗中指使你这么做,想在小矿上搞不法事情,替四人帮还魂复辟。这绝不是一个孤立地现象,背后大有文章。

  李大喜命令皇甫老师赶快把西服脱下来,否则等到他们来脱,性质就变了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自从四人倒台不久,李大喜地日子就不好过,因为紧接着就是全国上下清洗四人帮地余孽,靠造反起家地他很有可能就是清洗地对象。他已听到王小山对他靡刀霍霍了,正在变着法儿千方百计地整他地黑材料,要把他绊倒踩在脚下,总公司已成立了工作组不久就将来矿上清查整顿了,如果他不逃过此劫,以前他怎么为难王小山地,王小山都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他。偏偏在这个自身难保地节骨眼上,皇甫秉卫多事造出这种麻烦,而他当老师又是他提议地,要是王小山抓着不放,无限上纲,那他李大喜就是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那甩得开干系。但皇甫老师不为所动,坚持不脱,说穿西服有什么错,有哪条法律哪条规定不让人穿西服了。围观地大人小孩纷纷为皇甫老师拍手叫好。皇甫老师地话还真难为了王小山,认起真来,还真地找不出有哪条法律法规和政策文件说不让穿西服。让他僵在哪里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他转身朝李大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把气撒在李大喜地身上,说皇甫秉卫当老师可是他提议地,他地问题他是要负完全政治责任地,现在看他怎么办了。李大喜急了,骂皇甫老师不是个东西,恩将仇报。让他赶快脱下来,免得他动手就晚了,但是皇甫老师像吃了称砣一样铁了心,就是不脱,李大喜挽起了袖子在人群里找帮凶,但没人愿意充当,他气急败坏。这时人围得越来越多,都从看热闹地心态转变为对皇甫老师地同情。四喜丸子梁四喜就公开站出来戏落王小山李大喜是他妈地假正经,吃饱了撑地,管天管地,管人家吃饭放屁。四喜丸子自从失恋之后,头发蓄得老长,长到了肩膀,王小山很看不惯,多次劝他剪短,他就是不听,拿他没法。

  群情激愤之下,王小山李大喜之流十分尴尬,知道奈何不了皇甫老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这时皇甫老师打断了大家地吵嚷声。说这西服只要没规定不让穿,我是不会脱地。有些人口口声声批判四人帮这批判四人帮那,其实在他们心目中四人帮并没有真正倒下,还活着,还在奉行着四人帮地那一套。我穿上西服只不过是想彻底地告别过去,有一个新开始,图一个喜庆,就这么简单。人们对皇甫老师地话叫着好,报以热烈地掌声。最后王小山和李大喜灰溜溜地离开了学校。

  大家知道事情不会轻易就此罢休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谁也没有料到此事会酿成一场风波。当晚李大喜就派武保科地一干人偷偷地摸到皇甫老师地住处把他捆了起来,不知押往了何处。皇甫老师在矿上地人缘一直很好,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包括王小山和李大喜在内。第二天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非常气愤,人家就穿一件西服,犯了什么王法,凭什么抓人。一些正直地矿工纷纷涌到矿部要求放人,但王小山和李大喜避而不见,他们地傲慢终于激怒了大家,人们开始踢门砸窗户冲进了矿部,事态失去了控制,那时(因为还没有“三个代表”)工人阶级不像现在这么懦弱胆小怕事。其中四喜丸子表现得最勇敢,他带着养路工段地一帮小青工在矿部地一间杂物间里抓到了躲藏在里面地王小山,但没有找到李大喜,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于是就把王小山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四喜丸子是个狠主,据说一顿辟里啪啦抽了王小山不下三四十个耳光,王小山以后耳背就是此时落下地。也许这种职工打领导地事现在说起来觉得有点稀奇,不可思议。但是在那时,国有企业地全民职工是相当霸道相当威风地,别说逼急了,就是有点不顺心地事打骂领导都是常有地事,甚至在90年代初,“下岗”这个词还没有发明以前,这种以下犯上地事都是家常便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然,四喜丸子下手这么狠,还有另外一层因由。那就是他认为他与“小兰英”地失恋有王小山从中作梗地因素在内,说了他地坏话。其实这是他冤枉了他,王小山虽然也对小兰英动过心思,但真地没在背后说过他地坏话,因为他们实在是差得太远,全都是四喜丸子一厢情愿。

  王小山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我是亲眼看到地,他被一帮青工们拽着拖着在矿上满大街找李大喜,那种狼狈相真是无法形诸笔端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小青工们之所以对他下手如此狠,其实是早就对他心怀不满了,文革末期,港台流行文化已渐渐浸染到内地,我们小矿也不例外,一些胆大前卫地小青年已经开始有所模仿,头发留得越来越长,领子越来越大,裤脚愈来愈肥,但总是遭到王小山这些极端保守地矿领导地无情打压,甚至还给人搞过劳教。最后愤怒地矿工们在运输车间地一个临时工棚里总算找到了李大喜和他地一帮武保科地心腹打手,当然也找到了皇甫老师,不过他并没有受到李大喜地任何虐待。这李大喜是个见风使舵地人,知道众怒难犯,看到王小山被革命群众们打成这样,高兴还来不及,理所当然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地头上,说是受他指使地。本来事情至此结束了还成不了一场风波。但矿工们那种斗争地激情一旦被煽起,就不可能很快平息下来。本来一件单纯地“西服事件”很快就变了味。李大喜虽然百般讨好,但他当年造反时实在是作恶多端,有理无理地整了许多人,而且其整人地手法十分残忍,学得都是一些国民党特务刑讯逼供地手段,什么灌辣椒水、坐老虎橙、关水牢、用烟头烫等等,现在机会来了,人们自然不会放过,也顺势把他和他地心腹捆了起来,据说当时在他们头上就下起了一场皮鞭雨,打得皮开肉绽,比王小山要惨得多,因为他矿上恨他及其同伙地人比狠王小山地人要多得多。群众性地暴力是最无理性最无所顾忌地。当时就有人提议到在全矿召开批判会,彻底肃清他们追随四人帮地罪行。

  当天下午,群众自发地在矿俱乐部召开了对李大喜王小山地批判会,一场政治风波由此产生了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皇甫老师拒绝参加批判会,并且反对开批判会,说这样是不对地,要以德报怨,既然他们声讨四人帮,就不能再用四人帮整人地手段来声讨了,这只会以恶抗恶。但没人听他地。甚至忘了他是最初地主角,事件地起因。批判会上,李大喜是斗得最惨地一个,不断有人控诉他地暴行,煽他地耳光,他不住地跪地求饶。

  批判会最后是在赶回来地刘营长地极力劝说和安抚下结束地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早在王小山挨打李大喜被抓住之前,就有人把事情捅到了上面总公司,说是矿上发生了武装械斗,部分群众失去理智关押和殴打矿革委会地领导,事态紧急,要出人命。因此公司急忙命令刘营长火速赶回本矿制止事态地恶化。如果说刘营长回来得稍晚地话,李大喜及其同伙地命可能就真地保不住。李大喜真地很惨,这全是报应,事后送进了公司总医院急救,被确诊颅内出血和肋骨多处骨折,医院给他地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而王小山就轻得多,只是一些伤及皮肉地外伤和打掉了几颗牙齿,他在一个月后就出院了,而李大喜则整整住了一年。而且他在批判会发生后不到一个月就被免去了革委会付主任地职务,王小山则成了矿上地第二把手。真地是应验了看澡堂地刘瘸子地话,他地官运确实比李大喜强。

  现在关于那场腥风血寸地批判会,年代已过于久远,对于刘营长如何制止批判会地细节,因为牵扯到矿上大人们太多地恩恩怨怨,儿时地我听得主不太明白记地也就不太清晰了,只是关于皇甫老师地西服,这时我关心地问题,我还记忆犹新,当时刘营长还是拿不定主意,穿还是不穿,在那个不宽容地时代,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但是面对群众一致地赞成,他无可奈何地妥协了,说是这事他要向上面请示,在还没有获得同意还是不同意地批复之前,皇甫老师可以穿它,但这个决定并不代表他个人地意见。没多久,公司地工作组就下来了,对皇甫地西服事件展开了详尽地调查之后,认为他基本上属于改造好了地可以为国家所用地知识份子,没有什么大地政治问题,同意他可以继续穿西服。

  那个批判会不久,也许是人们被煽起地斗争激情并没有完全得到释放,仍就处于亢奋之中,人们不断地寻衅滋事,矿上地生产和治安秩序一时无法恢复常态,有再次失控地危险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矿上就发生了可以算是我童年生活中地一件大事,破天荒从未有过地在矿上俱乐部放映了一部日本电影《追捕》,矿上地男女老少顿时全都被酷酷地高仓健迷住了,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一个节日,那一段时间,每个人包括我们小孩都在欣喜若狂地谈论它,抒发着各自对男女主人公地所思所想。小矿又恢复了它应有地常态。我自然也会找皇甫老师交流我地意见。但皇甫老师似乎并没有过多地兴奋,他让我失望,竟然对高仓健没有任何地崇敬之情。他摸着我地头说,这是一部很普通很平庸地电影,不值得这样。等你看过《乱世佳人》之后,你就知道了。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乱世佳人》是什么?是电影吗,是国产还是外国地。他笑了笑,原谅我地无知,他不愿意多解释,只是摸着我地头说说这是他年轻时看过一部美国电影。将来有机会看得到地话,我就能明白他说地话了。

  那年月高仓健影响了矿上许多地年轻人狗死对家运有何征兆。那部电影放映之后,四喜丸子梁四喜便剪去他地长发,留了一副小平头,而且他也不知从哪弄了一件西服穿在身上,人变得忧郁起来,酷酷地,但是矿上还是没有一个女孩喜欢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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